English

拜年记

1999-03-05 来源:生活时报  我有话说

国人过年,讲究拜年。忧忆儿时乡居,虽然家贫,但母亲总要用白土布染成蓝色或咖啡色,千针万线,给我缝一件新衣,大年初一穿上,给长辈磕头、拜年。最快乐的,莫过于是跟着母亲去舅家,给老外婆磕头,不仅有压岁钱,还有一大把花生。及长,我最后一次给长辈磕头,是1960年,在无锡小柳巷,给妻家的亲戚荣家老祖母拜年。当时我还没结婚,老人家却客气地叫我小姑父,我受宠若惊,赶紧磕头称谢,恭喜发财。岁月悠悠,老外婆、荣老太、家父母等长辈,早已辞世,但给长者拜年的情愫,未尝稍减。好在现在家中有直拨电话,不管是天南地北的文友,要给谁拜年,打个电话过去就是了。

今年我最早给拜年的是老作家冒舒湮。2月12日,他来电话,问起中国作协在全国政协礼堂举行的“首都文学界迎春茶话会”情况。因为先一天,他就打来电话,问我去不去,我说已有文友来电相约在会上见面,不好不去,但我劝他不宜去,作为1904年出身的老者,何必在大冷天去赶热闹,感冒了怎么办?他听从了我的劝告。现在既然他又打电话来了,我便提前给他拜年,祝他健康长寿。他说:“我已85岁了,来日无多,没作出什么贡献,真觉得活着没意思。”我立即安慰他:“怎么这样说呢?您有那么多作品问世,贡献很大。其实,光您做的那八个梦,就够意思的了!”冒老一听,就笑了。这是指:承蒙他抬爱,其回忆录,我得以先睹为快。其中有一章,题目是《八个梦》,回忆他年轻时先后与八位绝代佳人相识、相爱的故事,缠绵悱恻,感人至深。三百多年来,自乃祖冒才子辟疆之后,冒家之风流倜傥者,实无出舒湮其右。电话中,他还告我,最近看了《文学自由谈》上我写的采访三陪小姐的文章,勾起了他对赛金花及扬州名妓卞三爷的回忆,这二位在民国初年,曾经先后提出要乃翁冒鹤亭老先生,纳其为妾,以便终身有托;卞三爷还向冒鹤老正式提出,她手头有五万之积蓄,过门后,可抚养幼子舒湮成人,并出国留洋,回国后,她场面上认识很多人,工作由她安排。舒湮在电话中不无感慨地说:“由于庶母坚决反对,此事不了了之。倘若当年此事办成了,我成了洋博士了,可就不是现在的‘土老冒’了!不过,怎么称呼她呢?就说你吧,怎么叫她?”我毫不见外地说:“我是晚辈,既是冒鹤老娶的,又不是冒充的,叫她冒奶奶不就得了?”没想到他却说:“唉呀,不好办哪,叫她妈,我不就成了婊子养的了嘛!”说罢,他哈哈大笑,我也为之捧腹。我建议他将这段掌故写出来,题目不妨叫做《二度江南残花梦》,他说这个题目不错。我坚信,执着人生、性格幽默的舒湮,人生的好梦,还有的做呢。

我给年逾八十的漫画家方成打电话。他接电话后,立刻说:“新年好!给您拜年啦!喂,您是谁啊?”我通报姓名后,说:“我是给您拜年的,没想到您是先下手为强。”他说:“不,是先下嘴为强。谢谢您寄来的书!”我说:“您寄来的书我也收到了,很感谢,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。”他立即说:“是啊,有来有往是礼也。”我听出他一边说话,一边咀嚼,忙问:“您正在吃饭?”他说:“不,正吃苹果呢,不过,不妨碍说话。”干吗要妨碍他吃苹果呢?再说这个月初,大画家黄永厚约他、我、伍立扬去其画室吃狗肉,我们天南地北地聊了几个小时,方成说的笑话,令我开怀大笑了几次,我们说的笑话,也令他笑得合不拢嘴,简直像个老顽童。我看机智、风趣的方成,有希望活过一百岁,遂放下电话。

我给上海的著名学者、老作家王元化打电话,家中无人。后接上海文友打来的电话,始知他已患重感冒住院。上海近日气温高达零上20度,老王爷的神经恐怕有些贵恙了。接着,我给上海的科技史专家、也是文坛前辈、老学长胡道静打电话。他已86岁,身体却比前几年好多了;当时,我给他打电话,他十分沮丧地说:“我每天吐几百毫升的血,太痛苦了,我要跟三毛一样自杀!”真是吓出我一身冷汗。而几年之后,今天胡老在电话中告诉我,他现在身体不错,虽不常写作,但还经常看书,也看到了我在《中华活页文选》上发表的、文中曾提到他的《忘年之交》。这使我颇感欣慰。过新年,天增岁月人增寿,只有健康地生活着,才不辜负这良辰美景,无限春光。这里,我愿用给歌词圣手乔羽电话拜年时说的话,及“乔老爷”的话,给众文友拜个晚年:“恭喜发才!我说的才没有贝字旁,您、我都是发不了财的,恭喜您新的一年里,继续才华焕发,佳作不断。”“谢谢,是啊,‘他生未卜此生休’,这辈子肯定是发不了财了。其实,恭喜发才,还不如恭喜健康,健康最重要!”

手机光明网

光明网版权所有

光明日报社概况 | 关于光明网 | 报网动态 | 联系我们 | 法律声明 | 光明网邮箱 | 网站地图

光明网版权所有